「小说精读」迟子建:《清水洗尘》

新课标大语文 2022-01-05 11:57


小说精读

栏目简介

小说作为文学作品的一大题材,历年来在全国语文高考卷中一直是考查重点,而且,最近几年的考题越来越灵活。为了提高学生的文学素养和应试能力,开设本栏目。栏目分为:编者寄语、文本研读、知识建构、试题解析、反馈检测及相关链接六个板块,希望能为广大师生提供教与学的有效辅助。


编者寄语

一个作家能够放低姿态,“哀民生之多艰”,书写民族背负苦难,坚忍前行,鼓舞着万千读者,迟子建做到了,如《额尔古纳河右岸》《白雪乌鸦》,她就是这样具有悲悯情怀的作家。二十多年前,她从荒僻的北极村缓步走来,带着一股清风,向人们打开一扇领略鄂温克族等少数民族生活的文学之窗。这篇《清水洗尘》把我们引入北疆小镇上一户人家有关洗澡的故事,简静朴素,舒缓不乏温情:一个十三岁的小男孩天灶,在年关洗澡辞旧迎新之时,已经干了五年给家人烧水的活,按照以前家人长幼有序地先后洗浴的规矩,他总是用爷爷或奶奶洗过的水洗,伴随着年龄的成长,他的精神需求也在成长,他特别渴望着能独享一盆清水。由此可见他争取的不仅仅是一盆洁净的洗澡水,更是对自由之精神、独立之人格的迫切追求,令人深思深悟。


文 本 研 读

(注:>>>处为文章精析)

清水洗尘

作者:迟子建

礼镇的人把腊月二十七定为放水的日子。所谓“放水”,就是洗澡。

(年关洗澡,这是辞旧迎新的喜庆仪式和民俗风情;以“放水”贯串全文,时间和场景高度集中,叙事紧凑。)

而郑家则把放水时烧水和倒水的活儿分配给了天灶。天灶从八岁起就开始承担这个义务,一做就是五年了。

(从八岁起,天灶就承担起烧水倒水的任务,联系后文得知他甚至了解家人洗澡的用水温度,体现他吃苦耐劳、细心体贴的性格特点。)

天灶住的屋子被当成了浴室。火墙烧得很热,屋子里的窗帘早早就拉上了。天灶家洗澡的次序是由长至幼,老人、父母、最后才是孩子。爷爷未过世时,他是第一个洗澡的人。他洗得飞快,一刻钟就完了,澡盆里的水也不脏,于是天灶便就着那水草草地洗一通。

(交代家人洗澡的次序,为后文天灶期盼清水洗澡做铺垫。)

所以,今年一过完小年,他就对母亲说:“今年洗澡该在天云的屋子里了。”

天云当时正在叠纸花,她气得一梗脖子说,“为什么要在我的屋子?

 “那为什么年年都非要在我的屋子?”天灶同样气得一梗脖子说。

 “你是男孩子!”天云说,“不能弄脏女孩子的屋子!”天云振振有词地说,“而且你比我大好几岁,是哥哥,你还不让着我!”

天灶便不再理论,不过兀自嘟嚷了一句,“我讨厌过年!年有个什么过头!”

(对话描写,天灶与家人理论洗澡为何年年放在自己屋子里的事,“我讨厌过年”是他对此事的情感直接表达;家人认为的理所应当,与他争取自身权利形成对比,突出他的成长诉求,为后文他执意用清水洗澡做铺垫。)

家人便纷纷笑起来。自从爷爷过世后,奶奶在家中很少笑过,哪怕有些话使全家人笑得像开了的水直沸腾,她也无动于衷,大家都以为她耳朵背了。岂料她听了天灶的话后也使劲地笑了起来,笑得痰直上涌,一阵咳嗽,把假牙都喷出口来了。

(比喻、夸张手法,奶奶由以往的少笑甚至无动于衷,到今日受天灶话语的感染,让她笑得太使劲,以至于把假牙都笑喷出口,突出年节带来的极度快乐,为下文她的悲伤以致哭泣做铺垫。)

奶奶第一个洗完了澡。天灶的母亲扶着颤颤巍巍的她出来了。奶奶嘘嘘地喘着粗气经过灶房回她的屋子,她见了天灶就说:“你烧的水真热乎,洗得奶奶这个舒服,一年的乏算是全解了。你就着奶奶的水洗洗吧。”

(运用叠词,“颤颤巍巍”写奶奶颤抖摇晃的样子,“嘘嘘”形容她呼吸急促,大声喘气,都在突出她老迈虚弱的迟暮之感。)

母亲也说:“奶奶一年也不出门,身上灰不大,那水还干净着呢。”

图片[2]-「小说精读」迟子建:《清水洗尘》

天灶并未搭话,他只是把柴禾续了续,然后提着脏水桶进了自己的屋子。湿浊的热气在屋子里像癫皮狗一样东游西蹿着,电灯泡上果然浮着一层鱼卵般的水珠。天灶吃力地搬起大澡盆,把水倒进脏水桶里,然后抹了抹额上的汗,提起桶出去倒水。路过灶房的时候,他发现奶奶还没有回屋,她见天灶提着满桶的水出来了,就张大了嘴,眼睛里现出格外凄凉的表情。

 “你嫌奶奶——”她失神地说。

(神态、语言描写奶奶的失落,她感觉到自身被嫌弃,显得格外的凄凉,与之前的笑喷出假牙形成对比,难得的开心就这样一扫而空。)

天灶什么也没说,他拉开门出去了。外面又黑又冷,他摇摇晃晃地提着水来到大门外的排水沟前。冬季时那里隆起了一个肮脏的大冰湖,许多男孩子都喜欢在冰湖下抽陀螺玩,他们叫它“冰嘎”。他们不仅白天玩,晚上有时月亮明得让人在屋子里呆不住,他们便穿上厚棉袄出来抽陀螺,深冬的夜晚就不时传来“啪——啪——”的声音。

(插叙乡村风俗--冬日孩子们在“肮脏的大冰湖”上抽陀螺的情景,揭示后文有人影出现在冰湖的原因,为男孩争吵提供活动的舞台,推动故事情节向前发展,使文章情节跌宕起伏,吸引读者阅读兴趣。)

天灶看见冰湖下的雪地里有个矮矮的人影,他躬着身,似乎在寻找什么,手中夹着的烟头一明一灭的。

天灶听出是前趟房的同班同学肖大伟,便一边吃力地将脏水桶往冰湖上提,一边问:“你在这干什么?”

 “天快黑时我抽冰嘎,把它抽飞了,怎么也找不到。”肖大伟说。

 “你不打个手电,怎么能找着?”天灶说着,把脏水“哗——”地从冰湖的尖顶当头浇下。

 “这股洗澡水的味儿真难闻。”肖大伟大声说,“肯定是你奶奶洗的!”

 “是又怎么样?”天灶说,“你爷爷洗出的味儿可能还不如这好闻呢!”

肖大伟的爷爷瘫痪多年,屎尿都得要人来把。

 “你今年就着谁的水洗澡?”肖大伟果然被激怒了,他挑衅地说,“我家年年都是我头一个洗,每回都是自己用一盆清水!”

 “我自己也用一盆清水!”天灶理直气壮地说。

 “别吹牛了!”肖大伟说,“你家年年放水时都得你烧水,你总是就着别人的脏水洗,谁不知道呢?”

 “我告诉你爸爸你抽烟了!”天灶不知该如何还击了。

 “我用烟头的亮儿找冰嘎,又不是学坏,你就是告诉他也没用!”

天灶只有万分恼火地提着脏水桶往回走,走了很远的时候,他又回头冲肖大伟喊道:“今年我用清水洗!”

(对话描写天灶与肖大伟的口角,两人对比鲜明,肖大伟是得“理”不饶人,语言犀利;而天灶则据理力争,恬退隐忍,有着成长的蜕变。)

图片[3]-「小说精读」迟子建:《清水洗尘》

天灶说完抬头望了一下天,觉得那迤逦的银河“刷”地亮了一层,仿佛是清冽的河水要倾盆而下,为他除去积郁在心头的怨愤。

(心理描写,天灶“今年我用清水洗”的想法马上要实现,不由得心头一亮,才有了“那迤逦的银河‘刷’地亮了一层”的视觉效果,才有了“除去积郁在心头的怨愤”的心理感受。)

奶奶的屋子传来了哭声,那苍老的哭声就像山洞的滴水声一样滞浊。

(比喻手法,将奶奶苍老的哭声喻成“像山洞的滴水声一样滞浊”,空洞滞浊而又沧桑哀凉,痛彻人心。)

天灶拉开锅盖,一舀舀地把热水往大澡盆里倾倒。这时天灶的父亲过来了,他说:“看你,把奶奶惹伤心了。”

天灶没说什么,他往热水里又兑了一些凉水。他用手指试了试水温,觉得若是父亲洗恰到好处,他喜欢凉一些的;若是天云或者母亲洗就得再加些热水。

(动作、心理描写,他熟悉家人的用水习惯,照应第一段的交代,他是合格的小勤务兵,任劳任怨,默默为家人付出,但家人似乎忽略了他心灵成长的问题。)

 “该谁了?”天灶问。

 “我去洗吧。”父亲说,“你妈妈得陪奶奶一会儿。”

天灶把锅里的水添满,然后又续了一捧柴禾,就悄悄离开灶台去奶奶的屋门前偷听她絮叨些什么。

奶奶边哭边说:“当年全村的人数我最干净,谁不知道哇?我要是进了河里洗澡,鱼都躲得远远的,鱼天天呆在水里,它们都知道身上没有我白,没有我干净……”

(对比、夸张手法,奶奶哭诉自己的干净程度,有点小孩子的“幼稚可爱”,令人忍俊不禁;但也得知她内心的委屈到了何等地步,引得情感的潮水涌动不已。)

天灶忍不住捂着嘴偷偷乐了。

母亲顺水推舟地说:“天灶这孩子不懂事,妈别跟他一般见识。妈的干净咱礼镇的人谁不知道?妈下的大酱左邻右舍的人都爱来要着吃,除了味儿跟别人家的不一样外,还不是因为干净?”

奶奶微妙地笑了一声,然后依然带着哭腔说:“我的头发从来没有生过虱子,胳肢窝也没有臭味。我的脚趾盖里也不藏泥,我洗过澡的水,都能用来养牡丹花!”

(对话描写,之前的兄妹斗嘴、男孩的争论,这里的婆媳对话,推动情节发展,使得情节起伏有致,吸引读者。)

奶奶的这个推理未免太大胆了些,所以母亲也忍不住“扑哧”一声乐了。天灶更是忍俊不禁,连忙疾步跑回灶台前,蹲下来对着熊熊的火焰哈哈地笑起来。(托物言志,“清水”在此似乎成了天灶的“忘忧水”,洗掉一年的风尘,洗掉郁闷与烦忧,这也是他成长中独立、个性的意识觉醒;升华主题:真情如水,清水洗尘过程中,体现亲情、友情深挚与可贵,对文明与美的渴求,对纯净生活的追寻。)

(节选自迟子建《清水洗尘》,2006年哈尔滨出版社)


知 识 建 构

//小说的民俗美//

民俗学是一门以民间风俗习惯为研究对象的人文科学。在小说中,主要涉及节日民俗、民居建筑民俗、民间信仰民俗、民间婚俗、民俗语言及养狗习俗等民俗事象,往往具有深邃的文化内涵,穿透这些富有文化意蕴的民俗事象,充分体现作者创作的匠心,帮助读者进一步了解人民生活民俗叙事,可以让我们接触到作品厚重丰富的意蕴--营造节日祥和的氛围,民俗事象成为小说叙事的缀连,民俗事象成为塑造人物形象的要素。

如文中写到,“礼镇的人把腊月二十七定为放水的日子。所谓‘放水’,就是洗澡。”这在年关洗澡,是一种习俗,除掉今年的晦气,是一种好兆头的象征;“天灶住的屋子被当成了浴室。火墙烧得很热,屋子里的窗帘早早就拉上了。天灶家洗澡的次序是由长至幼,老人、父母、最后才是孩子。”在农村,因为缺少燃料,热水显得极为珍贵,洗澡在农村本就是顶麻烦和奢侈的事,在省水的大原则下,家家户户都有一个最后压轴的人,而天灶就是这样;两个男孩吵架中也看到肖大伟家也是如此,证明这是当时社会共有的普遍现象。作者也以旁观者的清醒,对民俗事象的文化意蕴深入挖掘,将孩子成长的愿望融入对民俗社会及其角色的价值判断和文化之中,暗示对纯净美好追求的主题。


试 题 解 析

1.下列关于小说文本的分析,不正确的一项是(3分)(      )

A.礼镇上的人们每到腊月二十七就要放水,认认真真地洗个澡,这在年关洗的澡,是一种习俗,带上了一种信仰的味道。

B.从8岁起天灶就承担了烧水倒水的任务,甚至了解父亲、母亲和妹妹洗澡时的水温要求,体现了他勤劳、细心、体贴的性格特点。

C.天灶倒掉奶奶洗澡水是小说中一个重要的冲突。小说没有写得剑拔弩张,相反却把奶奶写成了一个“老小孩”,令人忍俊不禁。

D.小说景物描写冷静客观。如“电灯泡上浮着鱼卵般的水珠”,“银河仿佛是清冽的河水”,天灶回到灶台前看到“熊熊的火焰”等。

参考答案:

D

试题解析:

本题考查学生分析文本内容的能力。解答此类题首先要通读全文,整体感知;其次明确主旨,关注手法;最后结合文章主旨做出准确判断。D项“小说景物描写冷静客观”错误,小说的语言富有强烈的主观色彩。故选D项。

2.请分析本文叙述上的特点。(6分)

参考答案:

①采用天灶这一儿童视角,小说呈现出一种十分纯净的艺术基调。

②以“放水”贯串全文,时间和场景高度集中,叙事紧凑,大大节省笔墨。

③擅写对话,兄妹斗嘴,男孩的争论,婆媳对话,推动情节发展。

试题解析:

本题考查分析作品结构和思路的能力。解答时要重点把握文章的主要特点,从而分析文章的结构特点。《清水洗尘》 是以天灶这个13岁孩子的视角来写的,语言通俗、口语化,如行云流水,贴切自然。文中用了较多笔墨描写人物之间的对话,从天灶和妹妹的争执、对奶奶的嫌恶中可以看出,天灶是一个还没长大、不太懂事的孩子。此外,文章情节紧凑,故事凝练。

3.小说以“清水洗尘”为标题,有什么寓意?请结合全文简要分析。(5分)

参考答案:

①清水洗尘,洗去尘垢和烦忧。

②真情如水,烧水倒水之中,体现祖孙、手足、夫妻情深。

③除旧迎新的喜庆仪式和民俗风情。

④对文明与美的渴求,对纯净生活的追寻。

⑤成长中对于独立、个性的意识觉醒。

试题解析:

本题考查鉴赏标题作用的能力。把握标题的作用:贯串全文,起线索作用;概括主要事件;点明时间地点,创设故事背景;渲染环境氛围,奠定文章的感情基调;烘托人物的思想性格,突显人物形象;揭示主旨,深化主题;从给读者带来的感受角度来说,还有吸引读者,引发阅读冲动的作用。概括起来有情节、环境、人物、主题和表达效果五个方面。“清水洗尘” 是小说的主要情节,是小说的线索;“清水” 在叙述的过程中反复出现,抗拒家人洗过的水、与肖大伟的争辩等,贯串了叙事过程。它既是叙事的一个重要线索,它的寓意在推移中获得丰富,又产生了强大的审美吸附力。到小说的结尾,这一盆“清水”似乎成了“忘忧水”,不但使天灶觉得能洗掉一年的风尘,而且洗掉了他内心的郁闷与烦忧,洗掉了他对过年的种种不满,获得了从未有过的舒展和畅快。


反 馈 检 测

1.话说“精彩的句子可以点亮篇章”,请结合文本分析下面句子。

2.这篇小说的情节是怎样展开的?请概括文本回答。

3.小说以一个孩子天灶的口吻叙述,这在小说情节建构和主旨表达上起到了什么作用,请结合文本试做分析。

(反馈检测答案解析获于文末“阅读原文”内查看)


新课标语文课题组:孙春梅

笔名欣然、沙鸥,黑龙江省克山县第一中学校语文教师、新课标语文课题组成员,金榜头条认证编辑、金榜头条签约作家诗人,“雪藻兰襟满江红”文学社词稿审稿编辑,《中国人民诗刊》-【中国人民诗社】与《中国爱情诗刊》-【中国爱情诗社】在线诗人,在全国2021第二届《诗圣杯》诗词网络大赛中荣获优秀奖,并入编“书香天地诗画院”人才库。喜爱读书,热爱写作,作品散见于各报刊及网络公众平台。

主编:王涛

栏目主编:杨文慧 / 责编:左佐

审校:张婷 / 美编:马云


相 关 链 接

浅谈民俗风情在小说中的审美价值

胡红梅

一、民俗风情之艺术美——作家艺术风格的渲染

风格是作家和作品成熟的标志,是“艺术所能企及的最高境界”。按照王元骧先生的说法,风格乃是通过作家的一系列作品所反映出来的作家与作品的“独特性”,是“作家创作个性打在作品上的印记”。盛海耕先生认为:作家的风格,表现在他独特的题材选择上,对生活的独特见解上、独特的语言上、独特的表现方式乃至所喜欢采用的文学体裁上。

民俗风情对作家的艺术风格的养成和渲染具有至关重要的作用。一方面他们所生活的特定民族或国度的风俗人情、风土人情对他们的艺术风格的形成和发展具有特殊的影响。更为重要的是,文学作品中一定社会区域风情民俗的描写,对作家的艺术风格的渲染。鲁迅的《狂人日记》和果戈里的小说同名,但鲁迅的《狂人日记》在题材、主题、形式风格方面与果戈里的同名作品却有显著的区别,而差别的主要标志,就是渗透、烙印在字里行间的风情民俗。

关于这个问题,我们还可以举出许多作家作品来作说明。谈到沈从文,我们就自然而然会想到他笔下的“湘西世界”。湘西是苗族、土家族、侗族等少数民族的聚集地,由于多民族居住,无论是交通、建筑、饮食的物质民俗,还是婚丧嫁娶、家族乡村的社会民俗,抑或是信仰禁忌等心意民俗都带有本民族独特的地域特色和民俗特征。这奇异的风俗成为区别于汉民族民俗文化的标识,成为荆楚作家耕耘的文化土壤。从湘西走出并流淌着少数民族血液的沈从文,自小耳闻目睹这奇异的习俗,对此留下了深深的记忆,多年以后当他怀着强烈的创作欲望回忆并表现湘西社会生活时,全身心地回溯到往昔经历过的民俗氛围中,将湘西纯朴的民俗写进小说,使这些民俗事象形象化、艺术化了。这些民俗意象的频繁出现,使他的小说显示着奇丽的情调,具有明显的区域性和鲜明的民族性。在无限热情的关注回忆中的湘西世界时,他还努力找寻同小说内容相和谐的艺术形式,在小说领域里扩大了抒情的天地。抒情的意味、边地的乡土气息,构成了沈从文作品诗情画意的艺术境界和“乡土抒情诗”的艺术风格,共同构筑了沈从文梦中的湘西世界。这个世界充满的原始的力与美,充满的异地风情和人文景观,将沈从文对于梦乡的留念、对于人性的放纵、对于现代都市人的失望和无奈归于一体,对传统、自然、素朴、野性的生命力做了尽情的歌颂,实现了内容与形式的完美统一。

作为京味代表作家的老舍,其作品的“京味”风格也离不开他所描绘的旧北京那独具色彩的风俗画中。他的作品深深扎根于北京市民生活的土壤,常常由一幅幅明净鲜丽的老北京的风俗画面组成。他差不多在每部作品中都深情地描绘北京的乡土风物、节令习俗、大杂院、小胡同……。老舍说:“我生在北平,那里的人、事、风景、味道,和卖酸梅汤、杏儿茶的吆喝的声音,我全熟悉。一闭眼我的北平就完整的,象一张彩色鲜明的图画浮立在我的心中,我敢放胆的描画它。”此外老舍还很会运用北京的方言,发为文章。他的作品,戏剧、散文、诗歌、小说用的都是地道的北京口语,自然、俗白、散发着北京口语的生动活泼气。他作品中的语言也是我们了解北京人性格气质、心理结构和北京风情民俗的活字典。从内容到语言,老舍作品中浓重的“北京味儿”构成了老舍作品独特的艺术个性。

除此之外,赵树理用山西民间说书的传统,通俗易懂地讲故事,书写人物的民族心理;孙犁善于抓住最富有乡域特点的风俗人情和自然景物,以富有特色的语言描绘冀中水乡特殊的气息和风味……这些作家的作品能够自成风格,无一不和他们对一定社会区域风情民俗的描写密切相关。

图片[4]-「小说精读」迟子建:《清水洗尘》

二、民俗画面之特色美——作品民族色彩的营造

文学中地方风俗的描写,最容易显示出文学的民族特色。鲁迅曾提出木刻要杂入静物、各地方的风俗、街头风景,并认为“现在的文学也一样,有地方特色的,到容易成为世界的,即为别国所注意。历史上有大成就的作家,无论是巴尔扎克还是屠格涅夫,无论是曹雪芹还是鲁迅,都注重地方色彩的描绘,从而显示民族的心理、生活方式的独特性。

别林斯基认为:“艺术的民族性,是指民族特性的烙印、民族精神和民族生活的标记。”如果从这三个方面来考察小说的民族特色,可以说都离不开小说中的民俗文化。

“民族特性的烙印”,就是塑造具有本民族特性的人物性格。“人是文化的产物,民俗作为一种文化现象,在个人社会化过程占有决定性的地位。”人是风俗文化的缔造者,同时也是风俗文化的被缔造者。“人生活在民俗中,就像鱼生活在水中一样,须臾不可离开。”因此在深入反映一个地方的生活时,作家总是会自觉观察、搜集在人们心灵中有着广泛影响,并在其性格养成中起着重要作用的民俗事象。在前面已经写到,鲁迅在塑造人物时,不仅把浙东的民俗作为背景,更把民俗和人结合起来,使民俗成为人物活动和心理的契机,因而他笔下的人物,无不具有民族化的作风。比如在《阿Q正传》中,作者就花费了大量笔墨写富有民俗风情色彩的细节,这些描写不仅造成了一种时代氛围,更深入地展示了人物的心灵世界,使得阿Q这一人物形象成为我们民族特定历史时代和社会环境的产物。沈从文作品的民族特色也是人所共知的。沈从文的作品几乎涉及了湘西民俗的各个方面,他运用自己的想象力,把自己对充满异域情调、富于乡土情感的湘西的民俗风物、人情世故的种种经历和经验转化成文字,勾画出一幅幅至纯至美的湘西民俗风情画。他也非常善于把对故乡湘西人民、故乡风俗的“不可言说的温暖”渗透在人物刻画之中,并用民俗的情节和细节叙写人情、人性之妙。如在《边城》中大佬把自己爱翠翠的心事告诉了弟弟,结果发现弟弟傩送也爱着翠翠,并从月下对歌时知道翠翠同样爱着傩送,按照当地民俗,他要和弟弟决斗,他的心中非常矛盾痛苦,于是不辞而别,死在一次险滩恶浪之中。二佬既深记着哥哥的死因,又得不到翠翠理会,且又被父亲逼着接受碾坊,赌气乘船顺江而下,最后只剩下翠翠守着寂寞的白塔。从民俗学视角分析,《边城》中的悲剧在一定程度上可以说是民俗心理裁决的结果。

文学反映民族精神固然有多种途径,但通过民俗描写来表现民族精神可以说是最常见的了。因为民俗是一个民族的文化传统、经济生活、心理特点的综合折射。汪曾祺说:“我对风俗感兴趣,是因为我觉得它很美。我曾经在一篇文章里说过:‘我以为风俗是一个民族集体创作的生活的抒情诗。’ ……我以为,风俗不论是自然形成的,还是包含着一定的人为的成分(如自上而下的推行),都反映了一个民族对生活的挚爱,对‘活着’所感到的欢悦。……风俗中保留着一个民族的常绿的童心,并对这种童心加以圣化。风俗使一个民族永不衰老。”

文学作品最能显示地方或者民族标志的,莫过于作品中对风俗画的描绘了,因为风俗特征恰恰是一定民族、时代、乡土的显著标志。别林斯基说,习俗“构成着一个民族的面貌,没有了它们,这民族就好比是一个没有脸的人物,一种不可思议、不可实现的幻想”。沈从文正是凭借他湘西风俗画的作品,获得了“湘西边区少数民族生活的画家”的赞誉……


本人于2022年6月12日23点58分阅读完此文章,特于此记录并并分享
文章来源:新课标大语文
原文网页链接:https://mp.weixin.qq.com/s?__biz=MzIyOTk1MjIxOQ==&mid=2247573502&idx=1&sn=6f445378969e735d874b53df4c37497d&chksm

© 版权声明
THE END
喜欢就点赞支持一下吧,如果觉得不错或日后有所需要,可以收藏文章和关注作者哦。
点赞3打赏 分享
评论 抢沙发

请登录后发表评论

    暂无评论内容